当前位置:首页 > 口述实录

口述:当年偷尝禁果堕胎我至今不敢告诉母亲

栏目:邪恶漫画 ┊ 发布时间:1970-01-01 ┊ 来源:gdasd.com ┊ 点击:

口述:当年偷尝禁果堕胎我至今不敢告诉母亲

口述:当年偷尝禁果堕胎我至今不敢告诉母亲 图文无关

 齐眉最终没有把自己深藏心中的故事告诉自己的家人,她生怕她的父母因为她的遭遇而伤痛。正如她喜欢的一句话:假如我的眼泪让你感到悲伤,我宁愿在你面前沉默着转过身去。

  然而,距离就在这一转身之间产生了。

  亲情有时候是这样的:幸福我们可以一起分享,痛苦甘愿一个人来承担。

  正因为我们都非常坚定地相信,世界上没有任何父母愿意自己的孩子在家庭之外受到任何伤害,所以他们才会采取极端的保护措施,千方百计让孩子远离一切不美好的东西,但是,他们在这个过程中恰恰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事实——我们身处的这个社会并非只有真、善、美。一个没有免疫力的人注定是更容易被疾病侵害的。

  明白了没有办法的时候,人就会变得勇敢起来。

  采访时间:1997年11月13日 5:00PM

  采访地点:《北京青年报·青年周末》办公室

  姓名:齐眉

  性别:女

  年龄:24岁

  北京某中专文秘专业毕业,现为某机关办公室文员。

  我的呼机上出现齐眉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想象,这是一个什麽样的女孩子。她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极其娇嫩,仿佛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你是安顿吗?我找了你很久。”

  那一段时间,我的呼机上总是出现陌生的名字,一一回电话过去,总有人用这样的话开头。然而齐眉的话仍然使我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动,被一个陌生人认真地寻找,那终究是一种亲切的看重啊。

  “我想跟你说说我自己的事情,不过,跟你那些受访者比起来,我的故事太简单了,我的岁数也太小了……我怕你会不感兴趣。”她絮絮地说着,“可是我还是想碰碰运气。”我怎么能拒绝这么动人的声音呢?我说,我不一定要求你的故事惊天动地,我们就随便聊聊吧。她一定是笑了,我相信她一定在笑,她说:“安顿,你真好。”

  我们约定了采访的时间,她说她要等到下班以后,上班的时候是不能请假的。

  1997年11月13日傍晚5:00,我裹着皮风衣站在报社门口,看着骑自行车的人们急切地赶回家。天已经开始黑下来,风不大,吹在脸上还是有点冷。一个穿杏黄色短大衣的长发女孩一边过马路一边向我招手,长长的围巾从腋下被风掠到身后。我迎上前去,她伸出双臂抱抱我的肩膀:“我想象的你就是这样的。”

  从走进办公室一直到坐下来,她一直在笑着,说她从来没见过报社是什么样子,她小时候特别想长大了当记者等等,一双圆圆的眼睛里看不出有一丝心事。我很奇怪,她为什么找我?来找我的女孩子很少有像她这么快乐的。我把一杯茶送到她面前,她迅速地安静下来,微微低着头,长睫毛筛下一道阴影,仿佛变了一个人。这一刹那我已经决定不管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我都要认真地听下去,因为就在这一动一静之间,这个女孩子身上有一种莫名的东西深深地吸引了我。

 那天我放下电话就在想,跟你说什么呢?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又好像什么也不用说。我在别人眼睛里是那么快乐,我有什么好说的?可是我真的又有话说,从来没跟人说过的话,我的好多不快乐……

  她捧起茶杯,好像被烫着了似的又极快地放下。抬起眼睛看看我,又迅速地把头低得更深。

  从我爸爸、妈妈说起吧。我妈是我爸的学生,比我爸小7岁。我妈上大学的时候,我爸已经当老师了,是在我妈原来上中学的那个学校。我妈是在上高中的最后一年爱上我爸的,那时候我爸是那个中学的地理老师。我妈大学一毕业就跟我爸结婚了,他们俩的家都不在北京。

  我妈长得特别好看,到现在,她都快五十岁了,还能看出来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个挺招人喜欢的女人。我觉得我爸一开始肯定是因为我妈好看才会注意她的。后来就有了我和我弟弟。

  小时候我们家挺穷的。我爸工资低,我妈的工资比他的还低。我记得我和我弟弟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吃花生、瓜子都会嘴馋。有一次邻居家的大哥哥结婚,我们俩就在楼门口站着,等着分到一些糖果。我妈在厨房做饭,怎么喊,我们俩也不回来。后来我妈出来,一手拉我们一个,走得都有点儿跌跌撞撞了。那天是我第一次看见我妈哭。她站在厨房,背冲门外,用右手抹眼睛。我看见了,特别害怕,也特别难过。现在我和我弟弟都工作了,我家的生活比那时候好了多少倍,可是我一想起来我妈哭的样子,心里就特别难受。

  可能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觉得我妈是一个很脆弱的人,谁要是伤害她,我就觉得是在犯罪。我觉得就连我都比她勇敢,我弟弟就更是这样了。人家说美丽的女人都是脆弱的,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从我妈身上,我知道美丽的女人都是禁不住伤害的。也可能是因为她们这种女人越是美丽就越容易受伤害吧。

  齐眉再次捧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茶,把茶杯环握在手中,杯子口上印了一个很浅的口红唇印,残存的热气从杯口徐徐冒出来。她不开口的时候,屋子里分外安静。她抬起眼睛看看我,微微一笑,接着说。

  其实伤害我妈最深的人还是我爸。我14岁、我弟弟12岁的时候,我爸跟他的一个同事好上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我唯一知道的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妈就经常为了一点儿小事打我和我弟弟,打我们的时候她自己也掉眼泪。那种场面你能想象吗?除了我爸不在家,一家人都在哭……

  我妈这个人挺可怜的。她其实很能干。别看我们家穷,可是我和我弟弟每年春节都有新衣服穿。我妈从外面买布回来给我们做衣服,她自己裁、自己缝,用那种要放在火上烧的烙铁熨。有时候夜里我睡了一觉醒过来,看见我妈在桌子那边儿缝衣服,我爸在桌子这边儿备课。他们俩谁也不跟谁说话,不说话也挺好的。一直到现在,我夏天的衣服还都是我妈做的,连衣裙、太阳裙,还有今年时兴的超短裙,我妈都给我做。有时候我买了自己喜欢的衣服,她做的衣服放在那儿,很长时间我不穿,她照样还是买了各式各样的布来给我做衣服。从量尺寸到裁剪到缝起来让我试穿到修改,她那种认真和兴奋,弄得我都不忍心买衣服、不忍心不穿她做的那些。

  我听见过我爸和我妈吵架,他们很少吵,更多的时候是谁也不理谁。我知道了他们的恋爱之后就觉得很奇怪,照理说他们在他们那代人里也算是够浪漫的了,我第一次看琼瑶的小说《窗外》就想到了我的爸爸、妈妈,可是他们怎么会没有话说?我爸怎么还会有外遇呢?我从来没问过我妈,就算我问她,她也不会告诉我的。我也见过那个阿姨,没有我妈漂亮,一笑,嘴就有点儿歪。有一次我爸带我去动物园,她也一起去了。她给我买了带豆沙馅儿的面包,还把我的头发编成一条长辫子,可是那天我一句话也没跟她说。回家的路上,我自己把那条长辫子给拆开了,又梳成出门的时候那个样子。

 这件事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从我妈嘴里,我知道我爸早就不跟那个人好了,那个人后来也结了婚。我妈还是原来那个样子,跟我爸没有什么话说,每天忙着她的工作和我们这个家。

  我和我弟弟的学习都是我妈抓的,她到处给我们找各种复习题,让我们做,一心盼着我们俩都能上大学。我不争气,只上了一个中专,我弟弟考上了大学,学的是最吃香的计算机专业,现在他在一家外企的电脑公司工作。

  齐眉再次喝水。之后定定地看着我说:“太平淡了,是吧?”我摇摇头。她笑了一下:“本来我是想给你讲得好一点儿,可是坐在这儿,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起身给她添一些热水,她的身子在椅子中转动着追随着我的动作。我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如此地喜欢一个比我小这么多、看起来如此单纯的女孩子。

  我重新落座的时候,齐眉重新低下头。

  真的,我不想给你讲我的恋爱故事,因为我所有的故事都与我妈有关。从我第一次看见我妈哭开始,我就下决心一辈子不让她因为我而受到伤害,为了做到这一点,我后来不得不在很多事情上骗她,包括我的恋爱。

  我爱上的第一个人比我大11岁,是个记者。我们是在一次中学生演讲比赛上认识的,我得了第二名。他不采访第一名,偏偏来采访我。这个人应该说是很英俊的那种男人,也可能是因为他比较成熟吧。他有妻子和一个才一岁的女儿,他的女儿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眉眉。所以你就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我现在这个名字了。那时候我的发型是那种娃娃式的,齐齐的刘海儿,刚好压到眉毛,他就这么叫我。他有学问,看过很多书。他告诉我《红楼梦》里有一句话,“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这个男人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是个成熟比较晚的人。上高一的时候,我们班所有的女生都来月经了,只有我没有。我看见我的女同学把来月经要用的东西藏在书包里,去洗手间的时候把那些东西藏在衣服底下,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别人都是女性,就我不是似的。我觉得我肯定是有病了,会不会一辈子就是这样了呢?但是我不敢告诉我妈,她已经够不幸了,要是让他知道了女儿是这么不正常,她会着急的。

  齐眉抬头看看我,脸上充满了迷惑一般的表情。

  这么多年,我自己的事情从来没有跟我妈说过,原因就是怕她着急。一想到她那种无助的样子,我就难受,所以天大的事情我也会自己承担,只要我妈高兴。而且就因为我一直是这样,我妈也习惯地认为我本来就是一个什么事都没有的乖女孩儿,她总是在别人面前说我和我弟弟是她今生最大的安慰,我怎么能让她失望呢?

  17岁的时候,我第一次来月经。当时是在家里。对这件事我已经不陌生了,按照同学们的办法自己解决了。晚上,我妈下班回家,我告诉她我来月经了,我不用再担心自己不是女人了。她的表情非常淡漠,好像这根本不算什么,可能对别人来说就是不算什么吧,但是对我来说不一样,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我听说是日本还是哪个国家,家长是给女儿举行成人礼的,因为从此就不是小女孩儿,而是女人了。但是我妈很淡然,她说:“行,你自己会处理我就不用教你了。”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装睡,因为我是和我弟弟住一个房间的。我使劲忍着不哭出声。我觉得我真孤独,我的母亲,我最爱、最心疼的人、我愿意用我的生命为她换取快乐的人,她不是我的朋友,不能分担我的痛苦和分享我的喜悦。连这么亲的人都是这样的,对别人,我还能指望什么呢?现在想起来,要说对人和人之间的交流感到失望,这应该算是一个开始。

 第二天,他,就是那个记者来找我了。下学的时候他站在学校大门口。我忽然就对他产生了一种亲近感,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我跟着他沿着小路走到离我们学校很近的八一湖,我们在湖边坐下来。我不记得都说了些什么,但是我记得后来我告诉他,昨天我来月经了。他的反应我到今天都记得。他抱住我的双肩,在我的脑门儿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说:“祝贺你长大。以后你会越来越漂亮。不过你也要开始学会保护自己。”真的,到今天我都非常庆幸,我遇到了一个好人。我们俩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直到现在,我最难过的时候还是去找他。

  那天我主动要求他吻我,他不肯。他说:“我是新闻记者、是党员,我有妻子和女儿,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不能这么做。而且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一个你真正喜欢的人,你会为以前的事情后悔。”后来我的经历多了一些,我才明白他的用心良苦,但是当时我有一种受伤的感觉。我觉得他也不喜欢我。

  就跟要报复什么人似的,我有了第二个男朋友。他是我的高中同学。他的父母都在国外工作,家里只有他和他姐姐,他姐姐在上大学,住在学校里。我经常跟他回家。我们一起一边听音乐一边复习功课。女孩子大概都是从谈恋爱开始荒废学业的,我就是。

  说到这里,齐眉突然停住了。一双圆眼睛凝视着我:“真的,你爱听吗?你听过的故事都比我的复杂。我从来没跟人说过我自己……”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初见面时,她的快乐深深地感染着我,此刻她的沉静和隐隐的感伤又牢牢地抓住我。我很想告诉她,我爱听,不仅是爱听,而且我在她的叙述当中渐渐走回我自己的寂寞的17岁,那些热衷于漂亮的贺卡、优美的诗句和纯贞的暗恋的日子,尽管我们的经历完全不同。

  我们的学校不是一个人人都能考上大学的学校,我的成绩本来也不是特别好。那段时间我真的是拼命读书,可成绩还是上不去。我妈特别着急,让我爸专门给我请了老师到家里来辅导,还是不行。我妈每天唉声叹气。我跟我爸说:“我不是上大学的材料。”我爸瞪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他把这话告诉我妈,我妈就哭了,说:“以后怎么办呢?”我和我弟弟都是这么过来的,背负着一个家庭的全部希望,只不过我弟弟比我聪明、争气就是了。

  那是我非常艰难的日子,心理压力特别大。偶尔我还会跟那个记者见面。有一次,还是在八一湖,我跟他说我真不想活了,我受不了我妈和我爸那种眼神,我不明白是不是我考不上大学就会要了我父母的命。他一直在安慰我,他说天下的父母都是这样的,他们希望孩子比自己过得好,他们按照自己的思维方式来要求孩子,以为自己觉得好的孩子也会觉得好。他说:“没关系,不管上不上大学,只要你快乐就好,世界上的好人、开心的人不一定都是上过大学的。”当时我就想,他的女儿是多么幸福。

  我真的没考上大学,我的男朋友也没考上。但是他不一样,他的父母早就替他安排好了,他可以去国外继续读书。高考之后那个假期,我总是跟他在一起。我很奇怪,我妈、我爸那么关注我的一切,他们怎么就没有发现我在恋爱呢?可能是我隐瞒得太好了。

  那年夏天特别热,假期快结束、他就要出国的时候,我和我的男朋友做了那种事。我当时很害怕、也很兴奋。我们都挺笨的,做了很长时间才做成。我流血了,很疼。但是其实就是在那时候,我仍然不知道这种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这有多重要,我全都不知道。没有人给我讲过这些,没有人告诉我是什么、为什么、该怎么办。我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走过了女人一生的这道门。

 那天下午,我的男朋友带着我上街。他挺有钱的。他给我买了一个八音盒。你肯定见过那种,一打开,就有两个小人抱着跳舞。

  齐眉微笑着看我。我说,我也曾经有一个那样的八音盒,不过不是男朋友送的,是我自己买的,现在已经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她笑着点头。快乐在一瞬间印在她的娃娃脸上,又在一瞬间消退。

  她的头低得更深了。

  大概过了一个多月,我发现我怀孕了。

  她迅速地仰起脸来看我又迅速地回复原来的姿势。

  其实不是我自己发现的,是那个记者。我跟他一起吃饭的时候突然呕吐起来。他问我怎么了,我说这些天经常这样。他沉默了好半天,才又问我月经正常不正常,我告诉他一直没来。他什么也不说地带我去了医院,做尿检的结果是我已经怀孕,而且算起来已经有50天了。

  我一直哭。可是与其说我是因为伤心,不如说是因为害怕。我怎么就那么无知,对我自己都没有什么了解?我怎么跟我父母交待啊?!那时候我的男朋友也已经出国了,而且就算他在,也未必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还是我这个朋友陪着我在复兴医院把这个孩子打掉了。他给我出钱,在手术室门外等着我,就像这件事是他做的一样。

  你打过胎吗?那种感觉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想,死都会比这个好受。而且我还不到20岁,我躺在手术台上哭。医生的态度特别好,说没关系的,我还这么年轻,好好休息不会对以后有影响的,还告诉我,我的丈夫真好,一直在外面等着,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一看就是特别爱我才会那么紧张的。当时他在我的病历上年龄那一栏里写的是我23岁。

  从手术室出来,他扶着我慢慢走到医院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我们在一家很小的酒店包了一间房,他买了猪肝酱和巧克力给我吃,让我躺着别动。我一直哭。倒不是因为后悔,而是因为我觉得我实在太笨了,在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就这样了。他问我:“你妈妈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应该怎么保护自己吗?”我哭着摇头。他使劲抽烟,半天,他说:“我比你大,我应该告诉你才对呀。”

  我迷迷糊糊地睡着,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他坐在我床边的沙发里抽烟。傍晚的时候,我必须回家。他嘱咐我一定不要碰凉水,多休息,尽量少起床,这样过几天就会好了。我问他:“你会看不起我吗?”他摇头说:“不会的,不会的。你是个好女孩儿,只是你太单纯。”

  那天我回到家里,照样帮我妈做饭,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我不敢也不能告诉她,我其实已经这样偷偷地经历了女人一生可能经历的一切。对于我和我妈来说,这是一个永远的秘密,我一辈子都不会告诉她的。有时候她跟我聊天,说起谁家的女儿跟别人怎么样了,未婚先孕或者同居了之类的,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是蔑视的。她说她从来就没担心过我会有那种事,她说:“咱们家的家教是好的。”我听她说话的时候就在心里想,其实你不知道你自己的女儿早已经那样了。我妈是活在一种她自己的世界里,我是活在我自己的世界里,我们俩谁也走不进谁的世界,虽然我们是母女。我们家哪儿谈得上有什么家教啊?!她从来就没有管过我学习之外的事情。她根本就看不见我身上发生的变化。

 中国的母女关系是不是都是这样的?母亲不懂得自己应该成为女儿的老师,做女人那方面的老师。我就想我自己,假如我妈告诉我女人应该在乎什么、应该怎么保护自己,我还会有那种经历吗?可是我妈就是不懂这些,就算她懂,以她这个人,她也不会跟我说的,她会觉得说不出口。我经常想,我妈就是碰到了我这么一个女儿,什么事情都不跟她说,因为她可怜,所以不忍心伤害她,可是她要是知道了她的女儿其实已经受到了很深的伤害,她会后悔吗?以后如果有一天我有了女儿,我会在她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就告诉她什么是女人,女人应该怎么生活,别让她经历我这一切。

  齐眉有一些激烈,语速也加快了。看得出,她很不平静。

  我给她讲了一个我在采访中偶然听到的故事:一个12岁的美国女孩要求她的母亲开车送自己到她的16岁的男朋友家,说今晚要跟那个男孩住在一起。她的母亲答应了。女孩子收拾了随身的衣服上了母亲的车。一路上,她的母亲给她讲了女孩子的第一次意味着什么,之后,在那个男孩子的家门外,母亲问女儿:“明天早晨回家的时候,你就不是现在的你了,而且,以后他也不一定就是你爱过的唯一一个人,你想好了吗?”女孩在车里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说:“请你借给我你的手提电话。”她拨通了男朋友的电话,说:“我还没有想好我愿不愿意,我不来了。”收起电话,母女俩驾车回家。

  齐眉静静地听完,脸上的表情异常凝重。良久,她才继续说话。

  我觉得这是中国母亲做不到的,至少我的母亲做不到。但是以后我会这样去做,我就是因为没有一个这样的母亲才走到今天的。你知道吗?我妈一直在托人给我介绍对象,条件都挺好的,她也希望我找一个条件好的人,可是我经常有一种感觉,我配不上人家,我怀过孕、打过胎、我不是个好女孩儿。我不可能跟我妈说这些,那样就真的要了她的命了。

  这些年我的一些心里话都是跟我第一个男朋友说,他在我心里的位置非常特殊,就像一个父亲、一个大哥哥,因为只有他了解我的处境,只有他会保护我。他说我必须要相信自己,而且必须要有勇气重新开始生活,因为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人明白了没有办法的时候就只有勇敢起来。我觉得他是对的。如果我每天都在想着过去的不快乐,我的每一天就都是不快乐的,但是假如我每一天都想着快乐,那我就永远是快乐的。对不对?我的快乐不是假装的,我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才学会了真心快乐。

  所以要是有一天我碰上一个好人,我也会好好爱他,不管以后怎么样。要是我能有一个女儿,我也会像你说的那个美国妈妈那样教育她、帮助她。我第一个男朋友的女儿现在已经快10岁了,她肯定会过得很顺利,她有那么好的一个父亲。

  看着齐眉很顺畅地讲完最后这一段话,逐渐恢复一种平静的愉快面容。我试着想象她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终于不得要领。但是有一点是很明白的,齐眉永远不会把这些经历说给自己的母亲听,她是一个“好女孩儿”,她不忍使自己的母亲受伤害,所以她宁愿独自承担并且用一生的时间来消解这种原本通过母亲的帮助可以避免的伤害。她真的是一个太好的女孩儿。

  然而,将为人母的我,或者说我们,又该怎样去面对自己的孩子呢?

  齐眉离开报社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我邀她到附近的一家小餐厅随便吃些东西,她拒绝了。她说:“我得赶紧回家,我跟我妈说的是加两个小时班,现在已经过了。”我陪着她站在路边打车。远远的一辆出租车亮着灯开过来,她一边招手一边说:“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说我妈的坏话,我们母女关系也挺好的。就是……就是我妈这个人也是一个非常非常可怜的女人……”

 

猜你喜欢这些

智能推荐